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迷沙·叙事——清华美院教授马泉的跨媒介设计研究
2021.11.2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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内容摘要:

叙事与跨媒介研究是近年来学界的前沿问题。华体会网页版登录入口视觉传达设计系教授马泉,长期致力于空间叙事与设计跨媒介探索。他多年坚持赴沙漠腹地考察,以此为个案,使用水墨、装置、影像、音乐、版画等综合媒介进行实验性创作,探索形式与叙事建构的内在逻辑,以及跨媒介的迭代与新的可能性。

2019年11月,深圳关山月美术馆举办“叠加态——马泉作品展”,展示了其相关研究的阶段性成果及研究过程,本刊在展览期间对马泉教授进行了专访。2021年11月21日,“马泉作品展”在华体会网页版登录入口美术馆开幕,特重新编辑、分享本文,以飨读者。

关键词:叙事、跨媒介、设计、实验、沙漠

沙漠这么美,是因为有个地方藏着一口井。——安东尼·德·圣埃克苏佩里

自我概念的统一性寓于叙事的统一性之中。——阿拉斯戴尔·麦金太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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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 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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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泉作品展海报

迷沙:从个展说起

2019年11月,“叠加态——马泉作品展”在深圳关山月美术馆举办;2021年11月21日,“马泉作品展”在华体会网页版登录入口美术馆开幕。展览颇为不同:100余件作品的创作形式多样,包括水墨、音乐、影像、摄影、装置、版画、综合材料绘画等,其创作主题却是唯一的——沙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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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泉作品展现场,美院美术馆

沙漠是中国艺术创作中并不常见的题材。之所以选择它,源于马泉的个人经历。2006年,马泉第一次随朋友去沙漠探险。沙漠广袤无垠,看似贫瘠却蕴含着无穷的生命力;驱车行进时,轮胎与沙地摩擦产生的独特触感,身处隐藏的险境却能掌控化解的极限挑战;城市与沙漠、人工与自然两种环境之间的巨大差异......这些既让他感到震撼兴奋,也对沙漠有了一种复杂的情感:“仿佛回到人类出发的地方,进入一个似曾相识却非常陌生但又无比亲近的空间。”这种敏锐的感受,激发出探究的愿望。从那时起到2012年,马泉坚持每年两至三次驾车进入沙漠,希望通过近距离的观察,用身体的感受,伴随着大量的阅读,明白“沙漠是什么”。进入沙漠腹地之后,马泉最直接的反应是,一切都被抽离了,完全离开了人工环境。没有手机信号、没有其他人,在现代社会中形成的所有经验在沙漠里都是无效的,更不要企图征服沙漠。人类与自然环境的隔离,比我们以为的更为决绝。法国社会学家雅克·埃吕尔(Jacques Ellul)提出技术环境已经替代自然环境的观点,认为前者成为了人类必须生存其间的新的、特定的环境,将所有社会现象置身其中,也改造了当今人类的观念、判断和信仰。[1]沙漠给马泉提供了一个“神奇的场域”,“强行”阻断了他与人造社会的联系。无论是沙漠宏阔壮观的空间尺度,还是它所涵纳的、可上溯至远古的时间信息,都远远超越马泉的个人能力与认知。这种强烈的疏离、反差与陌生感,带来一种不易得的“放空”。马泉的老师刘巨德先生,在与马泉深入交流后,撰写的展评里有这样一段语言优美且充满画面感的描述:

夜晚,他坐卧在沙漠荒凉的腹地,在沙子的怀抱中仰望星空,繁星层层叠叠,银河光亮浩瀚,天边,星光与沙漠无界无垠,马泉感觉自己漂浮在沙漠与繁星之间,融化于天地之中,马泉陷入迷思。星光落在他脸上清凉,银河落入他心底光明,沙子与星光在他的手里复合,他狂迷这个世界,深感每一粒沙子蕴含着宇宙信息。他情不自禁地问天、问地,问自己从哪里来。[2]

马泉当时的感觉是:脑中是一种“不空的空”,仿佛被某种物质摁住,特别想用自己的知识介入其中,形容它、把握它,但却无法做到。这种关于“我是谁”的终极追问很难在城市中讲出来。相应地,自己的知识结构无法支撑对沙漠的认识,这种无力感也很难在城市中出现。马泉迷沙,其中的“迷”有多重含义:有体验层面的迷恋,有空间层面的迷失,更是意识层面的迷思。沙漠成为一种契机和突破点,推动他从关注沙漠本体,上升至超越沙漠的思考与自我认识。所以在策展时,曾考虑过不把“沙”翻译为“desert”而是用“Sha”替代,意图更进一步表示展览的目的,不是为了再现真实的沙漠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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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泉在沙漠腹地考察

马泉说,“沙子激活了我,唤醒了我原本沉睡在体内的学习能力和感悟能力”,随之而来即产生一种强烈的表达愿望。从2012年至今,马泉与沙漠的联结进入第二阶段,一边继续每年深入沙漠体验,一边尝试表达。这些作品让有人误以为马泉转向了艺术创作。可他认为,“创作”一词并不准确,他进入沙漠不是采风,不是为完成作品。在交流的过程中,马泉反复提到的关键词是“叙事”。沙漠是叙事中的故事(story)。马泉作为说者(teller),出于热爱,更是出于实验的目的,多年来始终选择同一个故事,不断探索采用何种叙事行为(narration,手段),形成文本(text,作品),传递他对沙漠的理解。这也是展览与其他艺术展览的重要区别所在——不在于追求作品的艺术性和成果化,而是一次以沙漠为对象的跨媒介实验研究及其研究过程的展示。

叙事:理解与表达的迭代

如今,叙事研究不止停留在文学,而是扩展至人文学科的各个领域。这种“叙事研究热”从现象上看,似乎是文学叙事研究渗透进其他学科所产生的,但根本上,是由于一切人类文化之中都内在性地具有某种叙事结构。[3]美国历史哲学家路易斯·明克(Louis O. Mink)认为,叙事是人类的一种理解模式。它是一种完整性的理解。离开这种模式,人类便无法将分散的、缺乏整体性的事件集中,从而无法理解它们的意义。[4]所以,叙事是人类的一种思维方式。

那么,用什么工具和媒介去叙事?用哪些手段、从何种视角去理解与表达沙漠的意义呢?在马泉看来,基于单一媒介的形式语言(例如架上绘画),已经被中外艺术家们发挥到极致了。在信息时代,仅用一种媒介作为叙事方式是不够的。这里,马泉再次强调动机不是作画。但是显然,着手做一件事之初,最能让人进入状态的还是发挥自身专业特长。所以,他首先选择了水墨。

第一阶段的作品,马泉以观者的横向视角,表现了沙丘的流动、起伏、明暗......抽象的黑白灰和笔墨肌理,隐喻了沙漠的视觉特征。不少人看后评价,这是一种新的水墨语言。然而,马泉对此并不满意。宣纸、笔墨、毛毡,当用起这些看似熟悉的工具时,马泉却感到了陌生。这种陌生不是技术水平和工具掌握的不娴熟,而是内心感受与形式表达的落差。他说:“初期,我根本没有办法把我想要的叙事内容通过水墨这种媒介表达出来,脑中想的和手中画的相差太远。我始终割舍不了图形,图像的意象明显,并且一旦落实到纸面后就扁平化了。”马泉直言:“我能判断出当时这种表现方式行不通,但怎样做才行得通,自己也没有想清楚。显然,我要表达的是无形的沙漠,而不是目力所及的沙漠。这个不断探索却又充满未知的过程,必须痛苦地迈过去。”虽然在讲述时一带而过,但其间的胶着、起伏是一段难以言表的经历。马泉完成了数千幅“水墨沙漠”。有时,他不舍昼夜地在工作室创作;有时,他主动停下来反复问自己这是否是他想要的。直到两年后,他画出了带动其整个意识和表达媒介转向的重要作品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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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记2015年119号纸本水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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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泉与杜大恺在展览现场,美院美术馆

在这幅画中,马泉完全转换了视角和原有的形态,从一个“漩涡”入手,如一条无形生命隧道的入口。这笔确定后,其余的部分顺势画出,每一幅都不重复。马泉明确地表示:“这不是一种技巧的变化,而是意识的变化。我的画面和形式语言,离我真正内心的感受更近了。至今,我都感激以水墨为开始。虽然它是单一媒介,而且当时画出来的还不是我想要的最终作品,但水墨创作是我整个叙事行为的动机,它帮我完成了前期阶段的实验。更重要的是,促使我向着理性、综合、系统化的叙事行为转变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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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记2016年39号纸本水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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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记2016年131号纸本水墨

如何用其他媒介弥补单一媒介的不足?在第二阶段,马泉想到了声音和非静止的画面。随之,又有一个新问题出现了:如何获得声音?他找来很多配乐,但都不是他想要的。这些音乐已经介入了那些创作者的叙事与态度,有人工的、文化性的和社会性的限制。于是,马泉决定自己创作。就像莫奈的名言:我多么希望我天生是个盲人,突然睁开眼睛,看到世界这个光。马泉以前没有接受过任何音乐专业的学习,因此也就避免了专业法则的规训与刻意雕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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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泉作品展影像展现场,美院美术馆

马泉坦言,虽然加上了声音、视频这样的时间维度,但还是和水墨创作的思路类似,是对场景、环境触景生情式的表达。更大的转换是一次在沙漠腹地露营,马泉正坐着抬头看星,突然“鬼使神差”地摸了摸地上的沙。当细小的沙粒在手中摩挲时,他意识到要从宏观转向微观、从景观转向物质探究沙漠。在创作手记里,马泉写道:

沙漠是沙粒们的社会......每一颗沙粒,都带着各自的时间痕迹、物质信息特征和各自的故事,甚至还有来自宇宙繁星的信使,在风的作用下,侥幸、偶然地汇聚在一起,形成了宏大的场域。因其来自不同的物质和区域,使得每粒沙尘天然呈现出巨大的差异性,无论是形态还是物质特征,汇聚了地球的各种物质......沙漠是微观与宏观共同造就的时空,也是保留和记录地球乃至宇宙进化信息和线索的地方。[5]

古人说,“文章本天成,妙手偶得之”。瞬间偶得的背后,其实是发现的能力,而决定发现与洞察能力的,是准确判断和把握事物本质的能力。从沙漠到沙粒的转换,也是马泉对沙漠认识从呈现外观到揭示本来的转换。从叙事的角度,可以说,故事(story)变了,他的叙事行为也发生了很大转变。

到了第三阶段,马泉说,早期的考察似乎是在有意与无意之间,而这次转念之后,他开始有计划地去不同地点采集“沙样”。“沙样”一词也反映出态度与路径的变化。他不再采取艺术化的方式,而是展开科学性的行动。每一撮沙样都准确记录下提取的地理位置、经度、维度和日期。回到工作室后,他购买了显微镜,试图观察沙粒表面的纹路,但效果始终不理想。茫无头绪之际,马泉经人介绍认识了清华大学材料学院的老师,在实验室团队的帮助下,用极高分辨率的显微镜结合成像技术,如CT扫描一样,获得了沙尘的图像,一枚颗粒有50张切片分层图像。然后,他再通过图像合成,将这些切片拼组“再造”成沙尘颗粒,一共100枚,并用铜版画印制,每枚印制20套。2000张《沙尘颗粒》的整个制作过程历时半年。翻开“叠加态”展览的画册,扉页即印着一幅放大的沙尘颗粒线图。如果不提示,很难想到它原来是微小到肉眼难辨的沙尘。上面的纹路丰富,好像俯瞰一片丘壑川流密布的地形,真可谓“一沙一世界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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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雕刻 凹版 65号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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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雕刻 凹版 70号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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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雕刻 凹版 98号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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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雕刻 凹版 87号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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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雕刻,“马泉作品展”现场

在呈现了沙尘颗粒的“类微观结构”之后,如何表达它们丰富的物质组成?马泉想到了另一种土的艺术——陶瓷。他用陶土、瓷泥混合着沙子在1300摄氏度的高温下焙烧。但是,不要任何器形,没有任何装饰,不引发任何与陶瓷这种独立艺术/工艺门类有关的联想,制成数百个尺寸一致的长方形陶块。同时,每个陶块又各不相同,表面刻记着沙样提取的地点与时间,颜色、光泽、质感或细微或明显的差异,提示着其中蕴含的海量信息与多样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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瓷沙编码,瓷泥、沙、氧化高温烧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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瓷沙编码,瓷泥、沙、氧化高温烧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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瓷沙编码,马泉作品展现场,美院美术馆

马泉在策展时特别与关山月美术馆方面沟通,注意人流控制,保证每片区域不要有太多观众,避免影响参观体验。在展览现场,沙样、版画和陶块组成三套装置作品。每一撮沙样都经过筛滤,放在小瓶里,严整叠摞成金字塔形;100幅沙尘颗粒的版画布满墙面,每张左上角以图例的格式注名采样地点与时间,展墙一旁还摆放着打印好的图集,像翻看手册;陶块则像实验室里的样本,被整齐收纳在2米2米的木盒里。每组作品占据的空间都较大,水墨、影像等也是如此,各自搭建出一个氛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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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空的收藏,展览现场

深圳关山月美术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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综合材料木板浮雕,展览现场

深圳关山月美术馆

文学叙事研究注重说者创造的“虚构世界”与读者“真实世界”的联系,联系的方式可能是再现性的(representational),也可能是例释性的(illustrative),叙事中的意义即代表两个世界的关系。[6]小说中,如果作者建构的虚构世界语境对读者而言太过陌生,理解起来只能望文生义。但是,一些现代艺术中的叙事,则不强调根据真实世界向观众传递一种完全可信的印象,而是提示观众关注现实中的一个层面,并且通过打破现实中的固有认识、强化陌生感,从而激发观众的想象力,带动他们“望艺生义”,主动关联虚构世界与真实世界,形成个人化的认识。马泉就是用他的作品与展览空间设计,引导观众在参观时,从一个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。让观众对于沙漠,对于自然与人、宏阔与微渺、场域与个体、荒芜感与生命力、艺术与科学、题材的单一性与形式的丰富性等,有了新的认识。“凡此种种,一言以蔽之,就是如何让观者真正触摸到艺术家想要表达的感受,而非任何具体的事实或物质本身。艺术家最重要的任务是把那世间无形的、不可言说的内容,以曲折的方式让人感知,并有所激荡”。[7]马泉也给观众带来一种“不空的空”。

工具:想象力与用途拓展

在马泉不同的实验阶段里,工具的选择与挖掘、技艺的运用与控制,是其探索的关键要素,这对于其他研究也是具有共性的问题。前面提到,马泉没有学过乐器、不认识五线谱、不懂得作曲范式,在毫无专业基础的背景下,慢慢进行音乐创作与弹奏合成。他曾经询问专业人士,如何能在很短时间内掌握钢琴弹奏。对方告诉他,这不可能,是慢功夫。于是他找来入门练习曲,按键摸索基本认识了五线谱。再一点点训练,控制手指的力度,让双手对应弹出他想要的声音,怎样强劲、如何柔和——“对应”这个词马泉用得很生动。他前后用了六个月,每天十几分钟,最终做到“手指与键盘在互动过程中能够得到所需要的声音”,先随感觉弹奏下来,再记录成谱。马泉坦言,他佩服自己依然敢于学习一项完全陌生的技能,并且在练习使用工具的过程中,在无形之间产生另外一种叙事行为体验。水墨创作、弹奏作曲、科学摄影、陶瓷烧造,无论这些工具技能对马泉是熟悉还是陌生,他对它们的运用都经历了由破到立的过程。理查德·桑内特(Richard Sennett)在《匠人》中曾提出工具的刺激性特质:即便是已知功能的工具,也可能有尚未开发的用途,它们的价值远比原本设想的丰富多元,并且越是简单好用的工具,越是有着诸多使用方式,比如毛笔。发挥工具的优点、打破既定功能的桎梏,甚至克服工具的缺陷改进它,都会激发(刺激)使用者的想象力,拓展他们的技能。[8]工具成为匠人/艺术家手的延伸,就像手与脑,工具与脑也形成了统一。在2019年的最新作品中,马泉又尝试了一种新的工具——激光木刻与丙烯涂绘。打破常规的木雕纹路,或层叠斑驳、或艳丽跳跃的色泽与光感,唤起了观众对沙漠意象的感知与想象,并且又多了一重“触觉”的体验。托马斯·霍布斯说,想象不过是渐次衰退的感觉。马泉试图展现记忆中沙漠的过程,也是想象与重构的过程。重构就是主动求变,调动已有的技能,将原有工具的用途、既有表达行为进行创造性的转化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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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记 综合材料 4号木板 浮雕 丙烯 2019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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马记综合材料 6号木板 浮雕 丙烯 2019

教学:不囿于范式的自我解答

作为华体会网页版登录入口视觉传达设计系的教授,马泉从事相关领域的研究已有三十年,从广告设计,到品牌视觉传播设计,再到国家品牌形象设计。最近十几年,他尤其着力于城市空间视觉设计与视觉秩序建构问题。他运用自己的理论研究,进行城市空间视觉设计实践活动,做到理论与实践相互验证完善,取得令学界关注的成果,并把这些经验与方法反哺到教学中。马泉对沙漠的关注,正是之前城市空间视觉秩序的延展,希望继续探索自然空间中的视觉叙事行为、建构逻辑及设计跨界的可能性。马泉谈到:“我们常说,设计是提供一种解决方案。在这里,我要解决的问题不是来自对方,不是社会性的,而是源于我自己。我想探究叙事,这种自我实验也是在寻找一种解决方案。只不过与通常的设计相比,它在解决内心问题的答案。这种解决更辛苦、更难,因为实验过程中,我的主体认识也在变化。”他评价自己使用工具的态度是“功利”的,“不求成为钢琴家,技能掌握到够用就可以”。其实,从更综合、整体的角度把握事物,不纠结于某一要素的品质高低,也是设计训练和设计思维的影响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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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马泉作品展”现场,美院美术馆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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各类创作实验说明

马泉毕业于中央工艺美术学院,吴冠中、刘巨德先生都曾给他授业解惑。读书期间,学院和这些老师带给他的“非范式”教育,让他受益终身。至今他还清楚地记得,在信息与新知依然匮乏的20世纪80年代,刘巨德老师在课堂上展示毕加索、蒙德里安、马蒂斯的作品,分析他们的艺术语言,并且说:凡是创建了自己形式语言的艺术家,都在历史上留下了痕迹。吴冠中先生也曾告诉学生:任何学习者都会有穿着大师拖鞋走一段的经历,这是不能避免的。但是到一定时候,就要把大师的拖鞋扔掉。在一穿一扔之中,你才能发现你自己是谁。如果不扔,永远不能找到自己。老师们的话让马泉印象深刻,也逐渐转变为他对待研究、培养研究生的态度。马泉认为,导师应该把核心知识,结合他在探究过程中的方法和感悟,与学生分享。他强调研究生的自律性,在指导初期要求学生大量阅读,特别是设计学之外与逻辑学、方法论相关的书籍。他会帮助学生逐步搭建属于个人的知识体系,确立研究路径与方法,但前提是一定要“启动自己”。他深感自己当初在45岁时读博的勇气,在同时教书、担任系主任的情况下,选择了一个有挑战性的课题:城市视觉秩序,探察城市的媒介属性,研究城市空间与视觉体验的关系。跨媒体实验,也是之前问题的延伸。

结语

法国美术史学者福西永(Henri Focillon)认为:形式的成形与存在,遵循其内在逻辑的发展,仔细的推敲与实验,材料、工具和手的互动,推动着形式的“变形”,经历了一个又一个阶段,便构成了“形式的生命”。[9]马泉以沙漠为对象的实验研究,即是针对同一则叙事,探索形式建构的内在逻辑,以及跨媒介的比较、迭代与新的可能性。正如方晓风在展评里所言:“这批成果的价值,或许还要有待时间来做出更准确的评价,有一点是肯定的,决不能以常规的视觉经验来作为评价的依据,更重要的价值与意义不在形式的结果,而在演化的逻辑和手段。”[10]同时,马泉的工作也在向我们提示:不追求短效利益与应用性的实验探索,是高校科研有别于企业及其他机构的价值与优势所在。在知识与能力之上,勇气、自律性与主体意识,是有机会取得研究成果的精神起点。

注释

[1]吴国盛编:《技术哲学经典读本》[M],上海:上交通大学出版社,2008。

[2]刘巨德:《沙从哪里来》,《叠加态——马泉展览画册》,深圳:关山月美术馆,2019年11月。[3]王正中:《叙事建构论的四重关系》[J],《当代文坛》,2017年第4期。[4]同[3]。[5]马泉:《创作手记》,《叠加态——马泉展览画册》,深圳:关山月美术馆,2019年11月。[6][美]罗伯特·斯科尔斯、詹姆斯·费伦、罗伯特·凯洛格:《叙事的本质》[M],于雷译,南京:南京大学出版社,第88页。[7]方晓风:《沙之迷》,《叠加态——马泉展览画册》,深圳:关山月美术馆,2019年11月。[8][美]理查德·桑内特:《匠人》[M],李继宏译,上海,上海译文出版社,第236、259-261页。[9][法]福西永:《形式的生命》[M],陈平译,北京:北京大学出版社,第9、53页。[10]方晓风:《沙之迷》,《叠加态——马泉展览画册》,深圳:关山月美术馆,2019年11月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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图、文:艺术史论系副教授

王小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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